“封杀”“阀气”

这种“阀气”，端的才是“如不迅速予以封杀，将谬种流传，贻害不浅”。

“文革”初期，“不读书、不看报、什么学问也没有的大学阀”这句话使用的频率相当高，其作用有如一粒粒致人于死命的子弹。如果谁招来这顶“帽子”，其政治生命等于完毕。当然，事后证明，这些个被赐以“大学阀”帽子的同志，既读书、也看报、更根本不是什么大学阀。他们的“罪行”，乃是坚决抵制那些戴着特左的阴谋眼镜读书看报、动辄扣人以“三反”之类足以致人死命大帽子、货真价实的大学阀、大官阀、大文痞。姚文元这类大批判家就是。

咱们向前看，这些陈年老帐本不值一谈了。之所以又想起它，是最近从一份报纸的文摘版读到一篇摘自某报的奇文。题目是《水浒专家张国光教授疾呼应封杀电视剧〈水浒传〉》，“封杀”二字特别刺眼，于是细读论点。原来张教授疾呼，《水浒》这样一部辉煌的古代文学宏篇巨制，被拍成现在这样无论是主题还是表现形式等都存在很大缺陷的电视剧，“如不迅速予以封杀，将谬种流传，贻害不浅。”教授论据之一是，电视剧《水浒传》中的“风风火火闯九州”、“你有我有全都有”、“该出手时就出手”等句副作用不言而喻，对社会主义法制建设有明显的副作用。云云。张教授的这些高见，套用过去封建帝皇、官员下令禁毁《水浒》的一句习惯用语来说，就是电视剧《水浒传》“诲盗”，教唆观众搞动乱（“风风火火闯九州”）。罪名大得十分可怕，果然成立，仅仅“封杀”电视剧而没有追究编导者的责任，已经“宽大无边”了。

张教授的水浒观，我曾领教过。80年代，他曾经“创立”过“两种《水浒》，两个宋江”说，认为七十一回本《水浒》的宋江是打着红旗的造反英雄，百回本（也包括百二十回本）的宋江是叛徒、特务、战犯“三合一”的奇丑。对电视剧的判决，显然是从这个前提引申出来的。我当时曾写过一篇论文认为，不曾有过什么两个宋江，并列举材料指出张国光在学术研究中的态度有欠严肃，连引用的文字也没读懂（或者故意曲解）。这类学术问题，不是一篇短文可以重复的，而且也勿须重复。作为百家争鸣，张国光当然可以对电视剧的缺点乃至错误提出言之有理的批评意见，也可以全盘否定这个电视剧。但是，我坚决反对封杀它（而且还得迅速）的这一疾呼。

我理解，应当封杀的，当然是“大毒草”类政治反动的作品。就电视剧《水浒传》而言，我也写过一些文章谈它的缺点（本来还想再谈一些，如扈三娘的处理我就有看法，后来没有写下去）；但我从根本上反对赐给电视剧“大毒草”这种不实而且可怕的政治结论。